小澈

很忙。

【鬼灭之刃/缘严】The Dragon of the Man

童话故事,又臭又长。

ooc,he,2.1w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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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一旦失去了归处,就会魂飞魄散。】

(序)说一个故事

“缘一,你知道龙骑士吗?”

男孩抱着故事书,兴冲冲地跑到弟弟的床前,他把手中厚重的书往弟弟的被子上一放,“你看看这个,”他指着翻开的泛黄书页,“这个就是龙骑士的故事,我念给你听!”

“从前从前,在遥远的极东,那里有有群山峻岭,里面住着龙群。”

“龙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鳞甲,拿它们的鳞片做的盔甲是最好的,它们的肉吃了可以长生,它们的血还可以让人石化!它们还会喷火……你看,就像这样,‘哇——’的一声,就有好大一团火跑出来!它们还有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翅膀,它们会飞……”

“有一天,有龙来到了王国上方,抢走了公主,它把公主带回它的洞穴。举国上下都惊慌失措,尤其是国王,他在全国寻找可以救出公主的人,但是无论派出去多少人都无济于事,没有一个人回来。这个时候龙骑士出现了!”

他把书上展示的插图给弟弟看,那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骑士,有着黑红色的长发,额头生了奇妙的斑纹。“他成功驯服了巨龙,得到了巨龙的财富,他与他的龙守护了这个王国,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名龙骑士。”

男孩阖上书本,对今天的故事时间心满意足。

“哎,我也想当龙骑士,但是学士说,龙现在变得好少好少啦……”他叹了一口气,抱着床上的被子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我也会遇见一条龙呢?缘一?我不想打败它,我只想摸摸它……我觉得世界上每个故事里都在说要把龙杀了,他们一定很难过……他们只是做错了事情,不代表他们要死呀……”

有着火焰斑纹的孩子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哥哥一定会遇见的。”

(一)很久很久以前

在继国严胜十二岁的时候,龙拐走了他的弟弟。对小儿子本来就不上心的国王没有派任何人去东方打探,而王后得知后,哭晕在她小儿子的房间里,过没几个月就逝世了。

严胜失去了弟弟,他在缘一被抓走后就下定决心要去找他。

“他是我弟弟。”他对他的老师说,“我得亲自去找他!缘一那么憨,他回不来怎么办?”

鬼舞辻无惨捂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的脸,笑得诡异又狰狞:“他不会回来了。我们都知道,巨龙一向残忍。”

“我还是得去找他。”

“先完成这个题目再说梦话吧。”

(二)故事的开始

严胜和缘一是一对双生子。他们出生的时候,祭司警告国王:

“双生之龙,我看到了两条龙在天上交缠,他们会为王国带来灾厄。”

那个祭司有着血红的眼睛,就像蛇一样奇异,她的头发乌黑,称着苍白的脸颊,看上去像一名魔女。

国王十分诧异,于是他决定杀了一名孩子,根据祭司的指示,选中的孩子是头上生了斑纹的缘一。王后在刽子手提刀时扑到缘一身上,淚聲俱下:

“如果真的要为了祭司的预言而杀了我的孩子,那请陛下一并把我也杀了吧!”她用身体掩住缘一,颤抖着对国王说,“这是我的孩子啊!他们是无辜的……请陛下放过他吧,我会把他教得很好……我不会让他出来的,我不会让他做坏事的!”

在王后的苦苦哀求下,国王最后没有杀了缘一,他决定把缘一囚禁在高塔里。至于严胜则被视为王国的继承人,享有一切荣誉与精英教育。

在他五岁的时候,国王为他聘请了一位老师,“这是鬼舞辻无惨学士,他的学识远扬大陆,从今往后你得跟着他一起学习骑马、算数、文学和礼仪。”

修女在介绍完后,就先行告退。书房里只剩下严胜和鬼舞辻无惨,那名学士眯起红色的眼睛,对严胜笑了。

“小殿下,很高兴认识你。”

严胜义正言辞的纠正了他,“我不小,我五岁了,我有一个弟弟,他才小。”

“那你弟弟现在他在哪呢?”

严胜指了指窗外,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关着缘一的铁灰色的高塔,“在那。”

鬼舞辻无惨问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不知道呢,我从来没见过他。”

“那你想不想去看看他?”

“父亲不准。”

“我有办法。”

“真的?”

“当然。”

“我要去!我想去看!”严胜高兴的说。然后他又看向无惨,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告诉我父亲吗?”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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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惨的帮助下,严胜见到了缘一。

高塔上的房间很小,只有一扇细细窄窄的窗户,很高,在最高的地方,就连一名孩子都挤不出去。而就算穿过了那个窗户,除非会飞,不然也只会掉到地面摔成肉块。房间很阴冷,就算当时正值盛夏,严胜进去的时候还是打了个冷颤。铁灰色的墙上钉了一块木板充作桌子,上面摆了水杯和几块干硬的面包,是早上剩下的。而床铺则比严胜的小了好几倍,上面的被子也又薄又旧,有些地方甚至破了个洞,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严胜环视一圈,看到了缩在床上摆弄物件的缘一——模样确实是生得和他完全一致,不过他右额的斑纹看着实在邪门,血红血红的,就像火焰一样张牙舞爪。他的耳朵上挂着两枚花牌,上面的图样看起来像太阳,应当是母亲送给他的祝福。严胜以前也收过类似的东西,不过后来不见了。

那个孩子的玩具只有母亲悄悄给他送来的木头雕刻品,还有一些绘本——他不识字。严胜看着那些雕刻品,他认得出那是一些龙。

“你在玩什么?”

他突然出声,缘一也没被吓到,他只是抬起头凝视严胜,一字不发。

严胜没有得到回答,他困惑的靠近缘一:“你不会说话吗?”他伸手探了探缘一的额头,他以前不舒服不想说话的时候,医生也会摸摸他的额头。

在缘一的额头上摸来摸去,严胜也没得出一个所以然,他只好把手收回去,开始和缘一说话,这毕竟是他的兄弟。

和兄弟说话的感觉和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尽管这是他们彼此的第一次见面,而且又只是严胜一个人的单口相声,但严胜不觉得尴尬。他和缘一分享自己的生活,仿佛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似的。缘一就坐在床上,看着严胜在自己的床上拨弄他的玩具,告诉他故事里的龙应该是长什么样子的,还告诉他外面的世界,以及他过去五年来的点点滴滴。

严胜说了好多话,他长抒一口气,觉得心情格外愉快,但又对缘一有点纳闷。在离开的时候,他扯扯无惨的袖子,问他:“为什么缘一都不说话呢?”

“他可能只是不会说话。”

“这个世界上也有人不会说话吗?”

“没有人陪他说话,所以他当然不会说话了。”

“那我以后如果多来找他,他会学会说话吗?”

“也许会吧。”

“那我以后还可以再来找他吗?”

鬼舞辻无惨的红色眼睛闪过一道看不清的光,他说:“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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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严胜就经常来找缘一。

他会带着自己的功课来,一边和缘一说话一边完成它,他也会教缘一识字,尽管缘一每次都很安静,他仍然乐此不疲。

有一天,他对缘一说了龙的故事。

最后缘一竟然对他说话了,还说他一定会遇见一条龙!

“缘一,你什么时候会说话的?”他还以为缘一注定是哑巴了呢。

“很久之前。”

“多久之前?”

“哥哥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那个时候哥哥说了很多话,我看着哥哥说,就学会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严胜记不太清,总之他很高兴缘一开口说话,这样以后他就不用再一个人讲话讲好久,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听别人叫他哥哥!

“我下次给你送一条龙来,”他说,“比你的那个还要好看。”

他指的是两年前就被缘一把玩到现在的木雕龙,那条龙的做工很粗糙,只看得出轮廓,细部一塌糊涂,而且边缘没有处理干净,有点扎手。

严胜下一次偷跑进缘一这里是一个月后,他带了个小包袱,里面只有一支笛子。他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学士说我不能把我自己的东西给你,会被父亲发现……不过我给你做了根笛子!我自己做的!”

他把笛子放到缘一手上,“长大后,我当了国王,我就放你出来,我们一起骑马、读书、吹笛子。”

“我下次来,就教你怎么吹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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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国王找不到严胜,他就问侍女:“王子去哪里了?”

侍女唯唯诺诺,供出了严胜的去处。

那时严胜还在和缘一玩拼图,他拿了一盒龙骑士的拼图带到塔上去,正玩的不亦乐乎。接着他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了,国王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外,卫兵把他架起来带了出去,门还没阖上,国王就打了他一巴掌。

“我这么辛苦栽培你,不是为了要让你和那个不祥的东西一起玩游戏!”

“缘一哪里不祥了?他很聪明……”

国王又打了他一巴掌,打在同一个地方,他的脸颊肿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他会带来灾祸!”

严胜没再顶嘴。他捂住脸颊,趁着国王扭头时,对门缝的另一边盯着他的缘一做了个口型:

「哥哥还会再回来的。」

他没有失言,他过几天的晚上就偷溜出来了。严胜脸上的伤还没好全,一开口就疼得龇牙咧嘴,所以严胜就写了个纸条给缘一。

【有事就吹笛子,哥哥会去帮你。】

(三)他被龙抓走了

严胜的功课日渐增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越来越少去找缘一。鬼舞辻无惨在他被国王打的那一天也受到了惩罚,他减薪了,不过本人对此并不在乎。

“学士,我去找缘一的时候,你都在哪里啊?”

每次都是无惨给严胜打开高塔下的门锁,严胜上去后就不知道无惨去哪了。而无惨本人似乎相当讨厌太阳,他外出时都会戴着一顶帽子,他也时时刻刻都戴着手套,就算在炎热的夏天,也不让自己全身上下一丝皮肤曝露在阳光之下,有的时候严胜看着他就觉得热。

“我在做我自己的事,殿下,赶快把这题写了,不要问那么多。”

无惨不耐烦的说。他似乎还把严胜当一个孩子,但严胜已经九岁了,他觉得自己不小了。

“我觉得父亲不能把缘一关在那里,”他翻开题本的时候漫不经心的对无惨说,“你不知道,我昨天拿着一根棍子和缘一比划我新学的招式,结果他后来也学着我比划了一下,他直接把我手上的棍子打掉了!他是天才!”

然后他咕哝了一声:“你真该见见他,你们老师应该就喜欢这种学生。”

无惨的嘴角往上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他用极轻的声调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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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之后,缘一不见了。严胜在国王察觉之前就发现到这件事情,那时他是瞒着鬼舞辻无惨偷偷溜出来的,他已经半年没去看缘一了。当他站在空空如也的高塔上——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剑,那是他要送给缘一的生日礼物,他想要教缘一怎么保护自己——他发现缘一不见了。

严胜焦虑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想不通缘一到底会去哪里。难不成是从那扇窗户里摔下去了?不,不可能,那个窗户他根本挤不出去。严胜为此失眠了一整晚,他抱着枕头,心想,缘一带着笛子吗,会吹笛子吗?不行,他得去找他,那是他弟弟。

隔天一大早,卫兵就带他去见了国王。

“学士说,是龙抓走了缘一。”

一旁的鬼舞辻无惨看起来有点狼狈,他苍白的脸颊上还带着擦伤,领结看起来就像是随便扎的一样,靴子上都是泥土和细碎的石头,他纠正国王:“准确来说,陛下,我说的是缘一殿下跑了出去,然后被龙抓走了。”

国王无所谓的摆摆手:“那个不重要……我要说的是,严胜,你听着,”他紧紧盯着严胜充满错愕和不可思议的眼睛,“现在王国的继承人只剩下你了,你必须比平时更努力,知道吗?”

国王无法抑制住他的激动,他认为这表示十年前祭司的预言无法实现了,因为双生子已经失去了一个,和祭司当晚看到的完全不同,也就表示,王国不会灭亡了,他怎么能不高兴?

但是严胜却不这么觉得。

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得去找缘一,龙很危险,他还没有教他怎么保护自己。

(四)骑士踏上旅途

严胜知道自己现在不够厉害,他甚至举不起大人用的重剑。所以他决定只要自己一有能力了就去找缘一,他相信缘一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他。缘一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日没夜的练剑,学习,用尽一切能让自己提升的方式让自己成长。有时候就连国王看了都会叫住他训话:“我叫你精进自己,但是没叫你搞坏身体。要是你跟你那个母亲一样,那这个国家以后还怎么得了?”

严胜看着自己的父亲满口国家还有继承,心底想,要是你真的这么在乎这个国家,那为什么不觐见王城在外呼喊了快半年的游民呢?要是这个王国真的那么重要,那为什么你每天晚上还是带着不同的侍女在花园流连呢?

此时严胜已经开始接手了部分公文的批阅,他早已对这个国家的现况了然于心。迂腐,颓败,表面的繁华就像薄冰,只要稍微一压,就会碎裂开来,沉入湖底。

——他不打算当国王。

他打算找到缘一后,前往东方,去看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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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时候,严胜离家了。

他不在乎自己身后的追兵和被他抛在王城的未婚妻。至于他的父亲?他的父亲眼底只有他自己的利益,没有他这个儿子,也没他的臣民,过不了多久发现追不上他,国王就会自己放弃了。而这个国家,对严胜来讲的意义也不大。

他在林间小道上策马奔驰,这时正值初冬,越往东越冷,凉风刮上他的脸,痛的让他好几天都闭不上嘴巴。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进入了北方。

他前几个晚上在林间的猎人小屋里留宿,他根据曾经在书里看到的方法克难的升起了火,卷起袖子和裤管,忍着寒风踏入冷到骨子的小溪里拿剑戳了几尾鱼来烤着吃,等鱼熟的时候他边搓手取暖。

烤鱼没有撒任何调料,吃起来不算好吃。严胜在猎人小屋里找到了盐巴,将就着解决了。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到了第五天之后,他总算不用自己再下水捞鱼了,他找到了一个有人的小屋。他在外面徘徊的时候,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男人的声线冷硬,女人的倒是十分温柔。

他敲了敲门,门里说话的声音停了,一个男人过来开门,他只把门开了三分之一。他的眼珠是冰冷的蓝色,不知道是不是严胜的错觉,总之严胜觉得他的眼睛像某种动物,带有强烈的危险性。他警惕的打量了严胜全身上下:“有什么事吗?”

“我是……我是旅人。”严胜说,“我想借宿一晚。”

他的语气僵硬,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请求……他从来没有低声下气的对谁说过话,除了他的父亲。男人的抬了抬眉毛,他刚准备开口说话,里面的那个女人就出声了:“狛治,是谁?”

狛治刚准备说的话就被吞到了肚子里,他转头对屋内说:“是一个旅人,他想借宿。”

“哦,让他进来呀。”

狛治瞪了严胜一眼,不甘不愿的侧过身,让严胜进屋。

严胜进去前把马系在他们的后屋。要是没顾好马,他接下来的路就难走了。“谢谢你们,外面太冷了。”他松了一口气,对狛治说,“我叫继……我叫严胜。”

“狛治。”男人简短的说,他比了比屋内正在忙活的女人,“恋雪。”

“你们是夫妻吗?”严胜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屋内的陈设很温暖,摇曳的烛光在地上映出一个人斜长的影子,他接过恋雪递来的热茶,“谢谢。”

“是啊。”恋雪端了一些菜放到桌子上,“严胜先生,我们正要吃饭呢,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吧。”

严胜连续吃了五天干粮和烤鱼,哪里有拒绝的道理。他给自己舀了一碗热汤。

汤很好喝,温暖了他的四肢和胃,严胜又吃了一些菜,“很好吃。”他对恋雪说,“你的厨艺很好。”

狛治哼了声:“那是当然。”

“严胜先生,这么冷的天气,你要去哪里?”恋雪笑眯眯的给狛治喂了一口菜,好奇的问道,“在冬天出门旅行的人可不少见呢。”

“我要去……东边。”严胜不太确定要不要说出实情,他不太会说谎,要是被看出来说的是假话可能会被狛治赶出去,“这里是东边吗?”

“你从哪里来?”

“王城。”

“那你没走错,这里确实是王城的东边。你打算去哪?”

“龙之乡❶。”

龙之乡是一座小城镇的名字,它位于这个王国的最东方,邻近群龙山脉。它的夜晚时常会有龙在空中盘旋。严胜总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是去找据说被龙抓走的弟弟顺便看龙,只好找个地方当借口。

但恋雪和狛治却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一时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厨房的碗瓢被风吹到相撞的声音。

“你去那里干嘛?”

“找人。”严胜补充道,“找我弟弟。”

“你弟弟?你弟弟也是从王城去了龙之乡?”

“嗯……是的。”这么说也没有错。

狛治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龙之乡有什么好玩的,引得你们两兄弟前仆后继。”

“狛治!”恋雪拍拍他的手臂,“别这样,他只是……他只是个旅人。”

“我知道。”

“龙之乡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想去看龙?”

狛治突如其来的问句直击严胜的内心,他讶异的表情被狛治尽收眼底,带来了一声叹息。

“别去了。”他说,“我们可以收留你一天,等明天一大早太阳出来的时候,你就赶快回王城去。”

“为什么?”严胜问,“龙之乡只不过是一个小镇而已。”

“一个小镇而已!你也可以随便找个其他的小镇看看,又不一定要找专门龙之乡。”

恋雪担忧的看了狛治一眼,但是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进了厨房,没有参与接下来的对话。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龙之乡很危险,不是你这种少爷可以去的。”

严胜抗议:“我不是少爷。”

“得了吧,你看起来就是娇生惯养的样子,最开始你就连进屋都要求得理所当然,我一看就知道。”

狛治又道:“不知道你的脑子是不是和其他贵族老爷一样,觉得养一头龙很好玩又很威风,但是龙可不这么认为,它们平时虽然不会出来害人,但它们非常危险……这个你应该知道,传说里都说过。”他问,“你听说过龙的故事吗?随便哪一个,和龙有关就行。”

“嗯。”实际上,他小时候还想当一名龙骑士呢。

“那你应该也知道,龙最后都是怎么死的?”

“毒杀。”严胜说。

每个故事里都说屠龙不能见血,只要碰到一滴龙血,就会石化。而那个被龙骑士驯服的龙,自从骑士身亡之后没人驾驭得了,他们只能杀了它。

“龙之乡死过很多条龙。”狛治说,“有人在搜集龙的眼泪。那个人杀了不知道多少龙……他在搜集每一条龙在毒火中焚烧时留下的眼泪,因为龙是不会哭的。”

“龙的眼泪可以做什么?”

“不知道,反正在传说里龙浑身上下都是宝。你应该知道类似的,例如龙血长生之类的。”狛治无所谓的挥挥手,“但这不是重点。我要说的是,龙之乡本来就是龙的聚集地,但最近好几年都很安静,因为它是已经死了。你远在王城应该知道现在的王多么昏庸,前几年饥荒他根本都不管,而那场饥荒,就是以龙之乡为中心扩散的。”

“龙之乡现在是一个活的东西都没有了。”他说,“如果你想去那看龙,那还是回去看图画书比较舒服。不过我得说,群龙山那确实是有龙,但是那头龙非常大,非常非常大……而且非常危险。那场浩劫,就是他和……引起的,他把十几个城镇都破坏了,龙之乡最近所以最为凄惨。但是这个消息被封锁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国王多喜欢自欺欺人。”

“龙之乡成为了一座鬼镇。”狛治轻声说,“白天你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晚上就热闹了呢。”

(五)旅人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就来自龙之乡。”狛治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他站起来收拾房子。

严胜进厨房帮恋雪洗碗,他觉得既然借宿了别人家,那就得做点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严胜先生,你可以帮我扫扫地,扫把在墙角。”恋雪朝他笑了笑,“谢谢你。”

严胜扫得磕磕绊绊,他以前从没做过这种粗活。狛治看他在小屋里来来回回的用扫把滚同一团垃圾看得糟心,在他第五次经过同一个地方但是却没扫起应该扫起来的垃圾时一把夺过扫把,“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他说,“我五岁就扫得比你好多了。”

“不好意思。”严胜挠挠头,跟在狛治后面。他也不知道要待在哪,主人家都在忙,自己一个外人坐在沙发上也不太好。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王城人都学的是什么,你小的时候都在干嘛?”

“嗯……学算数和文学。”狛治嗤了一声,“得了吧,算数和文学……一点用都没有,不如学打架。”

“我有学剑术。”严胜说。

“剑术?就那种拿两根小尖棍互相戳着玩?”

“不是。”严胜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索性不再说了。

“那你弟弟呢,他怎么样?”

“他……我五岁才认识他。”

“他比你小几岁?”

“我们是双胞胎。”

狛治不可置信:“但你五岁才认识他?”

“嗯……是的。”

“难以想象。”狛治摇了摇头,“你们兄弟感情不好?”

严胜想起了他和缘一曾经一起玩的那段时间,“还不错。”

“我看不止呢。”恋雪端着茶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笑意盈盈,“一般人可不会为了自己关系只是’不错’的兄弟而从王城千里迢迢前往龙之乡呢。而且呀,严胜先生,你应该很不放心他吧?”

“他……”严胜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关于缘一的事情。

狛治从茶盘上拿起一杯茶,推到严胜面前,“你大可以直说。我们不清楚你的过去,也不认识你,你没必要吞吞吐吐的,我们听完之后也不会怎么样。”

“谢谢。”严胜喝了一口茶,手指蹭着杯缘感受氤氲上升的热气,“他十二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只有相处七年。”

“缘一——我的弟弟,他是一名天才。他刚拿剑就打败了学了七年剑术的我,我每天都教他一点自己的功课,他学得很快……比我还快,教导我的修女和学士夸我是天才,但是缘一,他是神才。在我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曾失败。”

“他的才能有时让我很嫉妒……也很害怕。但是他本人并不在乎自己的才能……他对读书的兴趣不大,每次我去见他,他只想和我玩拼图和积木。”

“我很担心他。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甚至没有见过外面几次,他被国……他被我的父亲关了起来。我担心他在外面活不下去……”严胜顿了顿,“你们可能很难想象,但是他真的是那种……我跟他说要他等我,他就可以坐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不管多久,直到我回来。他就是这样,我放不下他。”

“我觉得我得去找他……所以我直到现在,我觉得我有能力了……”严胜说到这时也搞不清楚自己对缘一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情感,他是他的弟弟,又不是他的挚爱,怎么就值得自己这么花费心思呢?八年了,他八年来和这个弟弟没有一点联系,到底是什么驱使他执着的寻找呢。难道真的是童年那几年的接触吗?那也太……单薄了。

狛治见严胜没打算继续说下去,就结束了这场对话:“时候不早,等下拿一套被子给你,你就在客厅休息。”

严胜却在此时想到了什么,他叫住了准备起身离开的夫妻,紧紧盯着狛治的眼睛,“狛治先生,屋子里很暖和。”他说,“明明窗户开着,但是为什么屋子里却没有冷风?只有厨房的厨具被吹动,明明外面还那么冷,风吹进屋里,为什么一点都不冷呢?”

狛治顿了顿,他冰蓝色的眼珠在那一瞬间仿佛变形了,但马上恢复原本的样子,他说:“大约是因为炉火烧的很旺盛吧。”

“可是方才我扫地的时候,却没有在屋里看见木柴。我进厨房的时候看到了灶炉,那里只有燃烧的火焰,没有柴。”

“恋雪小姐也没有影子。我一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火只映出了我一个人的影子。”

“狛治先生,你们到底是什么……什么生物?”

夫妻倆都没有说话,他们紧紧盯着严胜,恋雪缩到了狛治的身后,狛治的双拳紧握,手背上迸出青筋,他在紧张,严胜想,也许我说错了话。

“严胜先生,我感觉得到你没有恶意,我们不会攻击你的,你也不用害怕我们……”最后是恋雪开口了,她在狛治身后露出了半张脸,“你说的都没有错。我是亡灵,也就是你们说的鬼。”

“而狛治,他……”恋雪抬头看了看他,像是在征求意见。狛治安抚似的搂了搂她的肩膀,自己接过话头,说:“我是龙。不过我已经死了。”

(六)龙是什么东西

狛治那天晚上说,龙生来伴随高温,室内的温度是他保持的。那些关于龙的传说里只有会喷火这件事最贴近真实——“不过那不是真的火,那比较像是血……你们看到的火焰,其实是龙的血脉。每头龙的都不一样,也不是每一头都会喷出那种东西。”——吃了龙的血肉不会长生,龙的鳞甲离了龙也只是一堆废物,不可能会是锻造盔甲的材料,它的血也不会让人石化,那不过是普通的血。龙就只是一个特别强大的怪物,仅此而已。它们昼伏夜出,不能晒到太阳,因为太阳的光太强烈了,会让它们的眼睛受伤,还会融化它们的鳞甲,阳光于他们而言,就像是可以腐蚀人类的毒药一样致命。

“每条龙都可以变成人吗?”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变成龙。”

“这话怎么说?”

“人只有在最绝望、最失意的时候才可以成为龙……我就是这样。”

“我曾经认识一对兄妹,他们变成了龙。变成龙之后他们遗忘了彼此的过去,他们只记得要厮杀、争斗——因为要杀他们的人是在太多了。这不能怪那些人类,因为龙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灾难,我们动辄就会让成千上万的人失去生命,只要在夜间稍不注意,我们之中就有可能会有谁因为兴趣而毁灭一座城邦——我就认识一个喜欢这么干的家伙,他也死了——要灭亡一个国家对龙群而言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对兄妹是双生之龙,当妹妹承受不住人类的攻击时,哥哥就会出现。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和人类的争斗把这一整块地方夷为平地——这里以前是一座山。”

“后来那些骑士成功了。那对兄妹死了。他们也想起了一切,他们在成为龙之前的所有回忆。”

“兄妹生前生活在妓院后街,那里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孤儿,妈妈是妓女,而爸爸则不知道是谁。妹妹是一名美人。而哥哥则相貌奇丑,但是哥哥特别会打架。他保护着他漂亮的妹妹,视她为生命的唯一——他们的生命确实只存在彼此。后来她妹妹十五岁……还是十三岁?有一个客人,他侮辱他的妹妹。那个男孩当时也才十几岁,他立即就冲上前,把那个男人揍得半死不活。”

“接着,那个半死的男人找了一群人来。他们杀了她的妹妹,她的尸体被丢在一个没有人要的垃圾堆,他们点起了火,将那个女孩烧了。哥哥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那些人围在火外指指点点,他发疯似的冲上前,不顾火焰,他用自己的身体扑灭那些火,他抱起他的妹妹,却被那些男人给踹到在地,他们围殴那个男孩,他不管被打得再惨,他都紧紧抱着他妹妹的遗体……那是他的妹妹,他漂亮的妹妹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皮肉与焦黑的枯骨。他失去了一切。”

“接着呢?”

“有人来到他面前,在他最悲伤的时候给了他一瓶龙血。”

“龙血?”

“龙血,可以让一个万念俱灰的人变成龙。”狛治说完之后,垂眸沉思片刻,“成为龙之后,他得到了无上的力量、长生的寿命、还有他的妹妹。但是他也失去了一切,他失去了以前所有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妹妹,他沉睡在他妹妹的身体里,作为一个武器,当他妹妹呼唤他的时候才会出现。”

“他死前想起了这一切,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都要死了,直到最后,他还在和妹妹争吵,他们觉得自己会死都是对方的错。”

“他们死前都无法原谅对方,最后双双魂飞魄散了。”

“那为什么狛治先生你活下来了呢?”

“因为我找到了我的归处。”说这话的狛治双眼温柔的注视着恋雪,“没有归处的亡龙,将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那恋雪小姐呢?”

“她是……一个意外。”狛治说,“我临死前,在龙之乡里找到了她,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是亡灵了……一个人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喝下龙血才能变成龙,得到力量。但是得到力量了又怎么样呢?都已经那么绝望了,都已经失去一切了,成为强者是为了守护,但是当你想守护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那么成为强者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说得对,严胜想,但是我可不想成为龙,尽管得到力量很诱人,但是现在我满脑子只想找回缘一。他对缘一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们十二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就算缘一是不世之材,也还只是一个拿高处的东西都要踩凳子的孩子。

一个依赖着自己、崇拜着自己、会软软甜甜的喊自己“哥哥”的孩子。

……只是这样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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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在太阳出来前,严胜就上路了,恋雪站在门边旁为他送上昨晚烘好的面饼和一罐清水,“严胜先生,路上小心呀。”

“谢谢。”严胜蹬上马,“祝你们恩爱长存。”

“一轮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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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胜上路的时候,昨夜的风雪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虽然空气还是冷的,但已经变暖了不少。严胜沿着东边继续前行。恋雪做的饼让他撑过了好几天,不用再自制烤鱼了。接下来的路都没有遇到猎人小屋,他只得就地扎营,途中他还去小溪旁洗了个澡。

过没几天,天气又变冷了。严胜经过一户看起来颇为兴盛的远东式寺庙时,进去投宿。接待他的是那处被供奉的教主。

那个男人有着彩虹色的双眼,盯着他的时候,让严胜觉得他就像被狐狸看上的鸡一样不舒服。

“你好呀,这位陌生的旅人,”那个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童磨,是这里的教主。”

“你好,我叫严胜。我想在这里住一晚……嗯,外面太冷了。”

“没问题,跟我来,严胜阁下。”童磨领着他穿越了帐幕重重的房间,最后在一处装潢得颇有远东风情的地方停了下来,“严胜阁下,你看这里如何?”

“很好,谢谢。”

“不客气。严胜阁下,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又要往哪里去呢?”

“我从王城来,我要去……龙之乡。”

“哎呀,可是我听说龙之乡已经变成一座死镇了呢。”童磨颇感兴趣的睁大了眼睛,他眼里的兴致浓厚,“严胜阁下在王城没有听说吗?”

“王城的消息被封锁了。”严胜说,“我在那待了那么久,从来没听说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是……八年前左右吧。”听到这,严胜的心悬了起来,缘一也是八年前被龙给抓走的。如果缘一当时被抓到了龙之乡,那他现在……

“哎、严胜阁下,你去龙之乡干嘛?”

“我去找我弟弟。”

“嗯?阁下的弟弟又为什么要去龙之乡呢?”

“……”严胜被他看得发毛,他心一横,说了实话,“我弟弟……他……被一条龙……抓到了……龙之乡……”

这话听起来实在荒谬,严胜已经做好了被当成怪人嘲笑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童磨在放声大笑之后——他真的笑了出来,而且毫不掩饰,严胜觉得非常后悔——他说的却是:“严胜阁下,龙不会这样做的,我敢跟你保证,现在没有一条龙会想去绑架人类给自己找麻烦——嗯,也许会有啦,但绝对非常少非常少,毕竟就算是我也不会这么做——哎,是啦,我还没有跟你说,因为我就是龙呀,我懂得很。”

龙啥时这么泛滥了,严胜想。

(七)寻找他

严胜把从狛治那听来的和童磨说了,引来了童磨一阵爆笑。

“这个一听就是猗窝座阁下——啊,我们都叫他猗窝座!严胜阁下你在路上遇到他啦?他还好吧?我好久没遇见他啦……”

“他过得很不错。”严胜说。

“这样啊……啧啧啧,他算是很幸运的呢,其他死掉的龙都没有他这么好运。”

“亡龙和生龙有什么差别吗?”

“嗯……要说哪里不一样呢,大概就是亡龙对生物并不具杀伤力吧,他们只能任人宰割,要是被发现了就很可怜呢,而且他们的时间有点奇怪,不属于这个空间呢。”

“这样啊。”严胜点点头,然后他忍不住问道,“那童磨先生,你是为什么……变成龙呢?”

“这说来话长呀,不过也可能没有那么长啦。”

童磨出生在极远的东方、要翻过群龙山才能到达的国度。他一出生就有奇异的彩虹双眸,被视为神迹,他的父母将他供奉起来,创立了一个宗教,就是现在的“万世极乐教”前身。“但是呢,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童磨说,“我每天都要听一堆人跟我诉说他们的日常有多么难过,听着我也很难过啊,他们把我当成神来倾诉,但是我根本就不是神哪,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一点用都没有,我看了都替他们觉得悲哀。”

“这种难过日日累积起来……嗯,就形成了我的一种常态思维?我不确定,总之后来我遇到了一些事情,心情掀起了很大的波澜,但不是悲伤,我不认为自己跟猗窝座阁下说的一样。”

“那是一个女人,她和她的孩子……这不重要,而且我都要记不清啦,就不提了。那件事情之后我遇见了那位大人……他给我喝了龙血,然后我就变成龙啦。”

“那位大人?”

“是的,我认识的所有的龙都是他变的呢。”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龙血?”严胜不禁脱口而出,“难不成他也是龙吗?”

“是呀。而且他是我认识的活得最久的龙呢,一千多年啦。”

严胜想问更多,他总觉得有东西在驱使他探索龙这种生物,“那你知道狛治……猗窝座他为什么会死吗?”

“这个嘛,也和八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那次真的死伤惨重呢。”

八年前有一头巨龙失控了。它不断挣脱,它撞破了群龙山的许多山洞,那个时候山崩就死了不少人。“那是我见过的唯一一条能在太阳下飞行的龙。”童磨说,“那位大人好生气啊,要在太阳底下生活可是他毕生的愿望呢,结果这头新龙竟然能比他早实现。”

总之那头龙他失控了整整十天——“那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龙,可能和那位大人平分秋色哦”,童磨补充——那十天简直就是东方最惨烈的一次灾难,没有人知道那条龙想干嘛,他只是一昧的飞行,然后停下来抓狂,飞行、抓狂、飞行、抓狂,他在东方盘旋了九个日夜,期间那位大人派了许多龙前往,试图制服他,但最后非死即伤,猗窝座就是一个例子。就在最后一个白天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蜷缩进一个碎烂的山洞里,动也不动。

“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呢,大人可能把他关起来了,也可能是他累了,我不太在乎这种事。”童磨耸耸肩,不欲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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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越来越强烈了,这不合理,因为龙生来属热,它们的吐息都会冒烟。严胜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天,路上他开始不断看到陈尸在街上的枯骨,以及断裂的枯枝、石块,还有已经无人居住的村庄。

过了一个月,他来到了龙之乡,那座八年前就被夷为平地的小镇。严胜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休息了几天,老实说,他对这座城镇没什么兴趣,一路上也只是拿它来当做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群龙山。

他的内心有极其强烈的欲望使他去一探究竟,群龙山上危险的巨龙,以及都巧合的在八年前被龙抓走的缘一……还有那名活了最久的龙,龙的始祖。

他休整后,登上了群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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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极冷。就像一座雪山,但是没有雪,相反的,花草树木还挺茂盛,低温似乎没有影响到它们的生长,严胜伸手一探,路边的野花枝叶柔软,触感冰凉。他找到了不少巨大的山洞,但是都坍塌了,蛛网结在石块上,严胜踏不进去,就只好绕过。

群龙山上没有动物,万籁俱寂。严胜在这寻找了快十天,都一无所获。他颓然的蹲在路上,觉得自己逐渐丧失来这的目的。越靠近这座山,他的脑子就越混沌,一堆东西接连蹦出来,就像拆的太快的包裹,还没看清楚内容物就得拆开递到眼前的下一个。

他的目的是寻找缘一,但是要从何找起?他就连缘一是否活着都不确定了,一路上的经历和从两头龙那听来的信息让他失去信心,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失去了线的风筝一样漫无目的,他抛弃了自己的所有的东西就只是为了一个八年前就生死不明的弟弟……他现在偶尔会有一种找不到自己的感觉,他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他花了八年的时间来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的他到底是谁呢,是王国的继承人,还是继国严胜,或者是继国缘一的哥哥?他还是谁?

就在严胜的脑袋一片杂乱的时候,他脚下的土地剧烈的震动起来,他被地面凸起的石块给绊倒,猝不及防地从山道上往下跌落。

此时一声龙吟,接着他方才站立的整个区块都崩塌了,一个巨大的生物展翅高飞,他的翅膀太大了,以至于严胜看不到他以外的任何东西。他看得清他身上所有的鳞片,每一片都流动着美丽又锋利的光彩。

那是一头龙。

严胜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处于半空中。在那头龙扭头注视他的那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

“缘一?”

那是他的弟弟。

他变成了龙的胞弟低下头,让他落到自己身上,然后将他送往了一处平地,接着他垂下头,努力和严胜齐平视线。

严胜抬手摸了摸缘一的鳞甲,“你去哪了?”他轻声问道,“我找你找了好久。”

缘一眯起眼睛,欢快的叫了一声:“昂。”

严胜:“……”听不懂。

他轻咳几声:“咳、你……你不能变回人吗?不然说人话也可以。”童磨和猗窝座可以,缘一没道理不行。

缘一小弧度的晃了晃他的脑袋,“我只能说话。”

“为什么?”严胜疑惑的问,“我路上遇见的龙都——”

此时缘一猛然暴起,他的翅膀突然打开,双目怒张,肌肉绷紧,鳞片内收,显出一副戒备姿态,他看上去张牙舞爪,随时都可以冲出去撕裂他人。

严胜被吓了一跳,他想安抚缘一,“你怎么了?你……”

“遇到哥哥了,你不高兴吗?继国缘一。”

一道男声突兀的插了进来,那声音严胜一听就知道是谁,但是他不明白——鬼舞辻无惨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应该还待在王城。

鬼舞辻无惨撑着一把伞出场,嘴角眉梢尽是得意。

“要取得你们兄弟的眼泪还真困难,我没想到这个计划就花了我十几年的时间……继国严胜,你看起来为什么那么惊讶?”

严胜脑袋里的所有资讯在看清楚鬼舞辻无惨的时候瞬间理清,他一个箭步冲到了缘一面前——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想保护一头龙,不过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头龙(还是一头带来了极大规模灾害的巨龙),更是他的弟弟,那个不经世事、还需要哥哥保护的弟弟。

“学士,我以为你不晒太阳的原因是怕晒黑,”严胜对无惨说,“结果没想到你不是娘娘腔,而是一头龙。”

“……”

(八)龙

缘一记得那一天的晚上,他的房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外的不是哥哥,也不是送来补给品的侍女,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很奇怪,明明是闷热的夏夜,全身上下却包得密不透风,眼珠子血红,在漆黑的楼道里发光。

“缘一殿下,”那个自称是鬼舞辻无惨、严胜的老师的人说,“严胜殿下有事找你。”

他跟着那个男人出了塔,那是他第一次走出那个地方。外面很大,那个男人的速度逐渐加快,他得用跑的才跟得上。

跑起来时,他的血液异常快速的在身体里流动,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新鲜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一种全新的感觉席卷了全身上下。

“我们要去哪里?”那个男人带他离开了王城,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卫兵和阻碍。

他们夜行了许久,缘一不觉得累,他想早点见到严胜——严胜已经半年没来了。他出声问道,“哥哥在哪里?”

“就快到了。”

“哥哥在哪里?”

“都说了就快到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他在哪里?”

鬼舞辻无惨啧了一声,随口哄道:“你哥快死了。”

“……”缘一安静了片刻,然后他又问道:“哥哥在哪里?”

“……你就不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哥哥在哪里?”缘一把手伸进衣服里,拿出那只严胜送给他的笛子攥在掌心,“哥哥在哪里?”

“问这么多……你在干嘛?”

缘一蹲坐在地上,他把自己紧紧地抱住了,把笛子贴在胸口,全身止不住的发抖,他开始呜咽,“哥哥在哪里?”他只会重复问这么一句话,实际上他怎么想的呢?这个男人告诉他哥哥快死了,他的哥哥就要死了?

“就跟你说了……”鬼舞辻无惨想把他拉起来继续赶路,却听到了缘一小声的啜泣,“哭什么啊,你起来!”

“哥哥在哪里?”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哥哥在哪里?”

“啊——烦死了,他就在前面!就快到了!”

缘一没有站起来。他说,“他快死了?”

“……”其实严胜正在王城好好的待着,这只是无惨随便说的——他从来都没哄过孩子,“对,他快死了,他很急着找你。”

“我们太慢了。”缘一迅速扶着地面站了起来,他的手还在发抖,“我们得快!”

他马上开始狂奔,无惨发现自己竟然追不上缘一的脚步,而缘一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慢一点!不是那个方向!”他对着前面的缘一喊道,他跑得实在太快了,就像不会累一样。

慢一点?“一点”是多少?速度要怎么用“点”来衡量?缘一不知道“慢一点”是什么概念,所以他停了下来。

无惨追上他的时候发现缘一停在原地背对着他。无惨的耐心已经用尽了,实在搞不清楚缘一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索性在缘一发现之前,一掌把他打晕。但是缘一被打了之后没有晕,他摸摸被无惨打到的后颈,十分不解,“你为什么打我?”

无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把自己的思想和缘一调到同一个状态上,“因为我想让你在日出前就找到你哥。”

“哦。”缘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后他问无惨,“你要不要再打一下?我没有感觉到你刚刚打我的效力。”

“……不用!”无惨心力交瘁。缘一就继续往前跑,期间他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不寻常的动静,回头查看时看到了一头龙正对他挥舞爪子,那是一头黑色的巨龙,眼珠就跟鬼舞辻无惨一样冰冷鲜红。他观察完后,发现没有看到无惨。正当他准备开口寻找无惨时,那头龙的爪子就勾住他,接着他们起飞了。

他被挂在龙爪子上,身处高空,底下的景色一览无遗,越来越小。他想,自己被龙抓走了,那个男人找不到他了,那自己要怎么找哥哥呢?想到这,他就开始挣扎,巨龙的爪子却拢得很紧,根本不让他动。

最后龙带着他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缘一被丢到洞里,他赶紧把手上的笛子收进衣服里。他擦擦眼泪,左右张望。

那头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就离开了。

缘一被丢在山上,他往悬崖处看了看,下面深不见底,而这只是一个洞,没有任何山道可以让他离开。这个洞比他之前住的地方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安静得就像时间停止流动一样。空旷让他觉得有点窒息,而且这个地方没有哥哥,那个男人说他的哥哥要死了,可是缘一没办法出去看看他。他非常焦虑,他开始咬自己的手指,他的牙关在颤抖,全身上下都在发冷。他小声的啜泣,蜷缩在山洞里,哭声带来的回音让他觉得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似的。

哥哥、哥哥。

他的哥哥在哪里?

他找不到他,他已经半年没看到他了。

好想念他的声音。

好想念他的触碰。

他的哥哥呀。

眼泪浸湿了衣襟,缘一吸吸鼻子,把笛子从衣服里又拿了出来。

【有事就吹笛子,哥哥会去帮你。】

他把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笛音在他身旁缭绕,他吹得不是很好,但是吹着吹着,他就觉得自己逐渐安心下来了,他相信他的哥哥不会骗他的。严胜一定会来的。

他吹着吹着有点累,就在山洞里睡着了。接着他等了三天,三天里他什么都没有等到。他的哥哥也没有来。

他想到了那个男人之前说的话:“你哥快死了。”

缘一握着笛子觉得自己就像跌进了深渊里,哥哥给他说过许多故事,有一个故事是什么来着?是一个人离乡背井去参加战争,他的妻子在家里苦苦等待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回来,她陷入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❷,缘一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女人一样,他追不到他的哥哥,被全世界遗弃在这个山洞里。

他太久没进食,逐渐失去了力气和思考的能力,他在那个山洞里待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有谁拉起他的头发,给他喂了什么东西,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他觉得全身开始发热,就像被火烧着了一样。内脏是冷的,五脏六腑都冷得发疼,他觉得自己的皮肤被一点一点割开,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肉里发疯似的冒出头来,又冷又软的覆盖在皮肤上。他感到自己开始膨胀,和地面的接触面积越来越大,后来他甚至感到自己顶住了山洞的顶,任何一点磨蹭都让他疼得大叫。缘一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只听到野兽在近处的吼叫,离他很近,就在他的耳畔炸开,他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只要一动,全身就像褪了一层皮似的难以忍受,又热又痒。

——他的笛子呢?头疼的像是要爆炸了,思考变得非常困难。他依稀记得自己把笛子收进了衣服里,他现在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穿着衣服,那他的笛子呢?不会被他给压坏了吧?

缘一奋力睁开眼睛,他的视线变得狭窄无比,他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只看得到一个有着鳞片的生物在扭动。他想把那生物给拨开,伸出手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只爪子。

他变成了……什么东西?

缘一错愕的想要起身好好观察,但自己只要一动就会有碎石砸到身上,新生的鳞甲根本承受不住那些尖利的石块,这座山像一座牢笼,把他锁在里面,任凭他如何挣扎,只换来了遍体鳞伤。

他的眼角余光扫过洞口,正看到了那个前几天不见的男人,他正在变成一只黑龙——他这时意识到鬼舞辻无惨和那头带他来的龙是一样的家伙。缘一不明白,想要追上去问他,问他怎么一回事,问他,他的哥哥呢?

他奋力甩开身上的石块,往前踏步,这一踏他就发现自己落在了空中,身后的山崩塌,压住了他的尾巴,他的前半身重心不稳,最后和石头一起往下摔落。这样摔下去会死的,缘一想,他在空中努力挥舞四肢,试图攀住任何一个可以挂住他的东西,但是他变得太大了,什么都抓不住。

——他会死的,他不能死。

——他没有找到他的哥哥,他吹了笛子,他的哥哥就会来帮他,说不定他正在过来的路上,要是他死了,他的哥哥会找不到他的。

——要是他的哥哥找不到他呢?哥哥会伤心的吧。

——哥哥会伤心吗?

——自己对哥哥来讲是个什么样的的存在呢?

——不行,不对……

——他不能死。

——他还要去见哥哥,他不能死。

他撑开了翅膀。

他学会了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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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飞得十分不稳,他好几次都在晚上看见了无惨——那头黑龙,就跟着他,他想问他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他觉得很愤怒,因为无惨骗了他,沒有帶他去找哥哥,而且还害他搞丢了那支笛子。

他有一次咬住了无惨,和他打了一架。然而他太低估自己了,他和无惨打得轰轰烈烈,压毁了好几个村庄和田地。后来又有几头龙飞出来,缘一感觉他们想杀了自己,他在那些龙的攻击里闪避。后来他的逆鳞被碰到了,痛得长鸣一声,重重砸落在地面,当他再度飞起的时候,他不要命般攻击那些龙——他不认识他们,但是却被打了,他觉得自己得反击回去——然而他早该收手的,但是他太生气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周遭,当他发现的时候,群龙山外已经塌成了一圈废墟,被他击落的龙都不见了,他觉得他们大约是被吓跑了吧。

察觉到自己究竟带来了多大的灾害后,缘一觉得很难过也很疲累,他在寻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时,在石头堆里找到了那支笛子,它断成了两节,再也没办法吹了。

他小心翼翼的衔起那断了的笛子,在找到洞穴休息的时候把它们放到深处,想了想又觉得不安全,最后他放在自己的身下,用爪子和尾巴护着它。

笛子断了,他很难受,他再也没办法吹响它了。

他觉得哥哥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掉进水里一样,没有人救他,他在水里无助的挣扎,但是岸边的人听不到,他看着光离他越来越远,最后他沉入水底,水藻缠着他的四肢,让他浮不上去,只能在水里一点一点的腐烂。

缘一陷入了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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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哥哥没有死,他长高了,变大了,但是缘一还认得出来那就是他的哥哥。

那个男人又骗他。他的哥哥好好的呢。

但是哥哥好像被他引起的动静给吓了一跳,从山上摔了下去。

摔下去怎么得了,缘一着急的飞起来想接住严胜。

万幸,他接到了。

(九)与龙斗智斗勇

“严胜,叫你弟弟冷静点,”无惨朝严胜喊道,“你弟弟他现在可不是你印象中的那个无害的十二岁男孩。”

“那他现在是什么?”

“二十岁的成龙。”

“可是他最多也才当了八年的龙……”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才八岁?!”

“呃,也许就是这样?”

“严胜,他不是那个孩子了!”

在他们对话的期间,缘一又喷出了炽热的鼻息若干,把地上烧出了几片焦黑。严胜抚上他的鳞,触手温凉细腻。缘一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吗?“缘一,放轻松,冷静点……”

缘一蹭了蹭他的掌心,“你可以离开一下吗?我和鬼舞辻学士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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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缘一也许非常讨厌鬼舞辻无惨,但他显然更热烈的喜欢他的哥哥。

缘一飞走后,鬼舞辻无惨问严胜:“你还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故事吗?”

“记得。”巨龙掳走公主,骑士征服巨龙。

“你发现了吗,最后的结局里,公主不见了。真实的版本是那个公主变成了龙。至于龙则是被骑士杀了。”

严胜很困惑,“所以呢?”

“你就是那个公主。”

“……学士,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严胜仔细端详了一番鬼舞辻无惨的脸,“老实说,”他诚恳的道,“我认识你那么多年来,从没搞清楚过你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鬼舞辻无惨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哦,那就好。”严胜想了想,他问无惨:“是你把我弟弟变成龙的吗?你想要干嘛?你跑来王城就是为了接近我们吗?”

无惨被他这一串问题问得头皮发麻,他的脑袋卡壳了一下,“你……算了。”

“学士,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这不就要说了吗,妈的,你怎么跟继国缘一一模一样。”

“因为我们是双生……”

“对!我就是要把你弟变成龙!我打算烧死他然后得到他的眼泪!”鬼舞辻无惨强行打断严胜,说到这时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后来我却发现,他变得太强了……他身为人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强,我打不过他。所以我才找上了你。你小时候就说你会去找他,我这不就等到了。”

“你要龙的眼泪干嘛?”

“龙的眼泪可以催生任何植物,”他说,“我要拿它来灌溉我的花。”

“花?”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就是花。”

“学士,我以为你只是长得像女人,我没想到你竟然还喜欢花。”

“你以前可不敢对我这么说话。”

“因为以前你是我的老师啊。现在你可能是我的敌人,我应该杀了你。”

无惨听了他说的这番话,愉悦的笑了起来:“杀我?你不会杀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安分的站在这里跟你说那么多?继国严胜,只要你还是龙,你就永远不可能杀了我。”

“——我还是龙?”

“我刚刚没告诉你吗,你是龙啊。”

“你一个字都没提到。”

“那我就再说一次好了。”

严胜提醒他:“你一个字都没提到,根本不是什么’再说一次’。”

“你给我闭嘴。”

真是不讲道理,严胜闭上嘴巴。

“我刚刚说了,你上辈子就是那个变成龙的公主。不过你实际上也不是公主,只是一个贵族的长子。你弟就是那个骑士。你从小就非常嫉妒继国缘一,因为他什么都做得比你好,而且还非常高洁——你总是这么跟我形容他,他在你眼里就像旭日一样耀眼。你嫉妒他嫉妒得抓狂,你不把他当成你的弟弟,你把他当成一辈子的目标,但很可怜的是,你永远都追不上他。”

“于是我来找你了,那个时候我刚得知龙泪可以灌溉我的花,所以我四处找人,我找到了一些有着极其强大的念想的人,我能给他们力量,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我有了第一批追随者,你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你抛妻弃子跟我回群龙山后,继国缘一马上来找你——这就是龙骑士故事的开头。”

“继国缘一知道我是一切的源头,但是他那个时候只是个人类,尽管武艺超群,也没能杀了我,最后我让他以为我死了,实际上替我死的是另一条龙。”

“他找回了你,结果你知道你们怎么样了吗?你们大吵一架后,竟然谈起了恋爱!多荒谬啊……逐日之人从此只能生活在黑夜里,仰月之人的憧憬变成了怪物……但更荒谬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你们竟然相爱了。兄弟之间的爱情听上去实在很诡谲,但你们早就不把彼此当成兄弟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带你回去了。他作为史上第一名龙骑士被奉为座上宾,是历史上地位最高的自由骑士——他没有被王国招收,因為他不要。王国曾经派过军队来讨伐他,但都被你一个人挡下了……从此他们便敬畏着龙。而凡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他早你死去。他死了之后,你失去了他,你开始一点一点崩溃——这是龙的天性,猗窝座应该也跟你讲过没有归处的龙会如何,”无惨说到这,用诡异的目光看了一眼严胜,“但是你没有。”

“在记载里,你被毒死的那一晚你开始自体燃烧,化为灰烬。我感受得到每一条龙的动静,自然也包括你。总之,我没有感觉到你死了。你和猗窝座不一样,你还有气息和血脉……你的血脉是指你当年留下来的后代,而我察觉你的气息紧紧联系着另一个东西,于是我推测,你还会转生。”

“然后,二十年前我找到了你和继国缘一。”

“二十年前?可是我明明是五岁才认识你。”

“当初和你父亲说预言的那个祭司就是我。说来你父亲也真可笑,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就打算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听说那个祭司是个巫女,学士你到底是男是……”

“我不是叫你闭嘴吗?”

“哦。”

“你跟我说继国缘一这辈子也异于常人的时候,我就打算把他也变成龙了。实力强大的龙出现对我来讲也没什么坏处,更何况他还和你有着很深的羁绊——你第一次跟我提起他的眼神和你上辈子最后凝视他的眼神一模一样,你可能会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这么在乎这个弟弟,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你深深烙印在灵魂里的情感。你们早就相爱了。”

“但是你爱他,他爱你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你们是龙,就会有人想杀了你们。因为龙就是灾难,世界上最凶狠的恶兽,相信我,没有任何一个人类领导者会想要让一头龙出现在自己的统治区。我们就像是炸药一样。所以直到最后,你根本不是什么无人可以驾驭而被毒死,只是没有人继续保护你了……而继国缘一,他凭什么没有被归为王国骑士?也是因为他有一条龙,所以严格上来说,应该是你保护了他。”

严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他爱缘一?“……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鬼舞辻无惨诡魅的朝他一笑,“为了打发时间等天黑啊。你看,已经晚上了。等天黑之后,你就可以变成龙了。”

“……”严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看到的无惨不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像个疯狂的巫师,全身都是黑的,又像一名亡灵,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之中。

“然后,我就可以杀了你、取得你的眼泪了……也许还会额外收获继国缘一的眼泪。”无惨看着严胜的表情,满意的勾起嘴角。

严胜还在消化信息量,反应过来时就看到无惨凭空生出了一对龙翼,接着竟然化为了一头黑龙,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巨兽朝自己喷出炙热的火焰。每一寸皮肤被烧到的时候都在尖叫,太烫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烤成一具焦尸,但是皮肉里清晰地、持续地传来痛楚。死亡原来这么漫长吗?他痛得要死,觉得自己可能不是龙,无惨搞错了——龙不怕火的。但是现在他只觉得高温难以忍受,像无数的虫蚁在身上噬咬,让人丧心病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变凉,温度一点一点降下来了。我还没死,他想,严胜抬起眼皮,想看看自己到底焦得多么彻底,却只看到了一片一片相接的龙鳞。

接着几束黑雾般的链子绑住了他的身体,把他牢牢固定在地上。一头黑龙飞在他上面,爪子里握着一个桶,桶里面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洒了出来,溅到了他身旁的土地上,那块地立马冒出黑烟,又臭又焦。

严胜这下明白了,鬼舞辻无惨从一开始认识他,就是真的只想要他们死,学士也好,祭司也好,这都是这个男人为了达到目的而扮演的角色。就连刚刚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应该也只是逢场作戏,这个男人没有感情。他们两兄弟的死活只不过是他在报仇——是为了几百年前差点被缘一杀了的耻辱,以及后来他随缘一而去的背叛。他全都想起来了——包括他被人们杀死的那天晚上,他在火里被焚烧了整整一晚。在最后一刻天近黎明时,他看到鬼舞辻无惨跟在卫士后面,冰冷的蛇目注视着自己。

但是鬼舞辻无惨说的没错。他确实爱着缘一。

(十)屠龙

缘一在远方闻到了火的味道。不是一般的火焰,是有毒的火。

毒火是绿色的液体,就像女巫的药水,只要一滴,就能让一大片农田枯萎。

他觉得不对劲。

残破的小镇里涌出了许多亡灵,他们小声的哭嚎着,他们害怕他,龙是比亡灵更为危险的存在。亡灵们带来的阴气重重,让缘一有点冷,有些亡灵甚至请求他帮忙解决另一边两头巨龙的纷争。他们指的方向正巧是严胜的方向。

当缘一急急忙忙回到严胜那里时,只看到了两头龙。一头有着黑色的鳞片,是鬼舞辻无惨。另外一头则是让他瞬间张大眼睛——那是他的哥哥。

紫色的鳞片在夜月下闪闪发光,六只眼睛都是琥珀色的,他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早已深深篆刻在心里——多少遍?这分明是他第一次看到……不对,不是第一次了。他曾伴着这条龙在深林里散步,也曾在月色下互相依偎。他还记得那头龙曾经在自己的面前对着敌人张牙舞爪,他被护在那巨大的龙翼之后……但是他的这些记忆都从何而来?他的脑袋里有大量画面涌入,无一例外,都是他与一头龙亲密无间的场景——可是他明明没经历过,画面中的那个人是谁?他也有着斑纹与红瞳,耳朵上挂着花牌,看起来很像自己,但他的体格高大,是一个成年人了,而自己从十二岁之后就一直都是龙,况且,他的哥哥怎么会是龙……

缘一觉得自己得好好思考,但是他眼里看到的情况不容他多想。

他看到自己的哥哥被黑色的东西束缚住了,鬼舞辻无惨就在一旁,他的尾巴愉悦的甩动着,“你放轻松一点,”他对哥哥说,“死亡只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也许是几十分钟,反正不会很久。”

死亡?

他的哥哥,要被鬼舞辻无惨杀了?

缘一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他强行挥去脑袋里像蛛网一样纠缠着他的画面,他俯冲向前,在那道绿色的液体泼上去之前张开双翼,尽他所能的护住严胜。冰冷的液体泼上翅膀,他觉得自己的血肉都在哀嚎,他看到了哥哥的六只眼睛里盈满了错愕、不可思议,还有骤然滚落的泪水,天上的鬼舞辻无惨笑得狂妄,“继国缘一!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翅膀很疼,它们烧起来了,就像两团巨大的火焰,不过是绿色的。缘一觉得自己好像在融化,他的哥哥仍然被束缚着,想要挣破黑雾起身,却又被重重压倒在地。

此时鬼舞辻无惨愉快的飞下来了,他的嘴里发出尖锐的笑声,像刀子一样刮着缘一的鳞片:“继国缘一,你哭了吗?让我看看那个继国缘一掉眼泪的模样!”接着他身后又冲出几道黑雾,凝聚成瓶子的形状往严胜的眼睛旁而去,想要接住他滑落的眼泪,缘一见状立即挥爪,试图打散那黑雾,但它就像不存在这个世界一般,怎么也抅不到,他的爪子穿了过去,差点碰到严胜,缘一连忙收手。他背上的火燃烧得越来越烈,他不能再离严胜这么近了,火会滴到他的。

他强行挥翼,飞到了和鬼舞辻无惨同等的高度,无惨也飞向他,他们在天空中搏斗了许久,凶兽带来的动静非同寻常,山塌了,许多巨石滚到地上激荡起沙霾阻挡了视线,他们就飞得更高。缘一努力想要让自己背上的火也浇到无惨那,但最后只让地上被波及到的土木焦黑成灾,他愤怒的长鸣一声,一团火竟然就从他的嘴巴里喷了出来——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有喷过火。

那是一团非常明亮、宛如朝阳般炫目的火,如果不是无惨心里清楚,不然他会以为那是一团太阳。过于强烈的的光几乎让天际都要被照亮,吓得远处的亡灵们惊声尖叫,而无惨不自觉眯起了眼睛——就在这一刻,严胜倏的一跃而起,他身上的黑雾链子断成了碎片,扎在鳞片里里渗出了血。他凶狠地直直咬住无惨的翅膀撕扯,无惨迅速摆动试图挣脱他,但眼前的缘一又张嘴咬住了他的脖子,血从缘一的齿间流了出来。

他们三个都摔到了地上,无惨死命挣扎,他寻了个机会重新凝出黑雾,绑住了缘一的腿,缘一猝不及防被拖离,他的牙勾住了无惨的脖子,剥落了一大块鳞,无惨恶狠狠地盯着他,然后一脚踩向严胜腹部。缘一被黑雾压在地上,他背上的火还在烧,持续不断地疼痛让他欲生欲死,他觉得自己像身处炼狱,哥哥被鬼舞辻无惨压在地上狠狠折磨,翅膀被烧得只剩枯骨,四肢上缠绕了属性诡秘的黑雾,他的视线朦朦胧胧,出现了交叠的幻影。他欲起身再战,但全身上下仿佛被拆散了似的,他无法飞了,只能在地上匍匐前进,试图离自己的哥哥更近一点。

当鬼舞辻无惨把严胜咬扯得不成形状之后,他再转头看缘一,他看到那头曾经差点杀了自己、力量无比庞大的巨龙被烧得只剩半边血肉残骸,拖了一地的血缓缓向自己靠近。他放声大笑:“继国缘一,你也有今天!”

“你们两兄弟呀,不是相爱吗?但现在又是如何呢?一个濒临死亡,一个正在迈向死亡,是谁上辈子持刀问我,到底把生命当成了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于我而言,生命在目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严胜全身抽搐,他闭上了六只眼睛、缓缓朝缘一那爬了过去,伸长了脖子,与缘一紧紧依偎。

对不起,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缘一温柔的舔了舔严胜的眼睑,他喷了一小团火。那团火被送到了严胜的嘴里。

“哦,对了,我的目的。”黑雾又起,是刚才用来严胜眼泪的瓶子,无惨晃了晃瓶子,将它送到了缘一的眼下,“快哭啊,继国缘一,黄泉路上你们兄弟可以作伴——我是说,成为亡龙、失去一切能力之后,你们兄弟还可以像猗窝座和他的妻子那样,陪在彼此身边……但是亡龙还可以再死几次?”

无惨狰狞一笑,踩上了他们交叠的双翼:“你们不如就来试试看。”

缘一伏在地上,安静地等无惨说完,出于礼貌,在无惨停顿的时候他出声问了:“鬼舞辻无惨,你说完了吗?”

无惨踩了他一脚,像在欺负地上的蝼蚁,“你还能说话?”

严胜抬起血肉模糊的脖颈,咬了一口无惨的尾巴。

无惨几乎要气笑了,“继国严胜,看来你也想早点死?”

“比我们早死的是你,无惨。”缘一说。

“你没注意到吗?我快要被烧完了……”

一束晨光钻入无惨的眼里,接续了缘一未说出口的话语。

他们三个都失去了翅膀,四周全是残垣断壁,而群龙山后的太阳正在升起。

(终)

“从前从前,在遥远的极东,那里有有群山峻岭,里面住着龙群。”

龙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鳞甲,拿它们的鳞片做的盔甲是最好的,它们的肉吃了可以长生,它们的血还可以让人石化,它们的嘴能够喷火,它们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翅膀,能够在天空中飞行。

它们守着它们最珍贵的宝物,有的龙喜欢宝石,有的龙喜欢金子,龙族的宝藏是人类梦寐以求的财富,也是它们毕生的挚爱。

有一天,有龙来到了王国上方,抢走了公主,它把公主带回它的洞穴。举国上下都惊慌失措,尤其是国王,他在全国寻找可以救出公主的人,但是无论派出去多少人都无济于事,没有一个人回来。这个时候公主的爱人——勇者出现了。

奶妈把故事书里的插图展示给小王子看,“他成功杀了巨龙……但是因为巨龙临死前把公主也杀了,所以勇者并没有得到任何奖励,他此生都居住在群龙山,有人说,他在那里变成了一头龙。”

“为什么人会变成龙呢?”

“因为只有欲望强大的人才能变成龙。而那个勇者,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公主能够复活。”奶妈说,“这是好久好久之前流传的事情啦。”

“现在还有龙吗?”

“没有了。这都是故事呀。”

王子不相信:“故事都是有考据的。”

奶妈摸了摸他的头,“那也许有一天,缘一殿下真的能够找到一头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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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的王子是个奇人。

王子出生的时候不哭不闹,安静得要让王后以为这是一名死婴。他的头上还生了神秘的斑纹,被当时的人普遍认为是神迹。

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在哪里?”

但他是独生子,怎么会有哥哥?当时他的奶妈都被他吓坏了。可是之后这孩子只是沉静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所以这并没有被当成什么巫灵入侵之类的神秘事件。直到后来,王子展露了自己的绝世天赋。

王子是个天才,同时怪癖不少,例如特别喜欢紫色的衣服,但他从来不穿,只是一件一件收好放在衣柜里。

他十二岁的时候表示自己不会继承王位,“我要去东方。”他说。

国王与王后都非常惊讶,但他们一向尊重孩子的决定,况且王子虽然聪明绝顶,显露出来的特质却不会让他成为一个好的国王——他不大会跟别人沟通,甚至不喜欢说话,宫廷的勾心斗角不适合他。

王子成长得非常顺遂,他如愿在18岁那一年,前往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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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东方走,经过了一栋小屋,里面生活着一对夫妻。那个丈夫带着火热的气息,而他的妻子没有影子。

“请问我能借宿一晚吗?”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东方。”

“你去东方干嘛?”

“去找龙。”

“龙?东方早就在几年前就变成一片废墟了。那里只有亡灵。”

“我不怕亡灵。”

“龙很危险。”

“我不怕龙。”

“东方很危险。”

“缘一先生,你别怪狛治,前几天也有一名旅人说要去东方找他弟弟,结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一定得去。”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龙,我知道东方有多危险,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别去。”

“嗯,我知道你是龙,狛治先生,你的眼睛刚刚没藏好,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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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经过了一所寺庙,那里的教主出来迎接他。

“请问我能借宿一晚吗?”

“当然可以呀。请问阁下要去哪里呢?”

“东方。”

“去东方做什么?那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找我的哥哥。”

“哦,这么一说,阁下长得还真眼熟呢。像我一位故人,也许那就是你的哥哥呢。”

“可能吧。”

“开玩笑的,距离我上次见到那个故人已经过了好久啦,阁下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弟弟呢?”

“是吗。”

>>

王子经过了森林、村镇、还有农田,他来到了东方。古老的城镇龙之乡被人们推土重建,现在作为一个颇负盛名的观光景点自然是人来人往,相当热闹。他在小镇里住了一晚,隔天早上离开房间前,他往身上加了件斗篷,遮住了脸。结账时他问旅店老板,“最近几百年来群龙山有什么动静吗?”

“这位先生也想去找传说中的龙啊?”年轻的老板把钱币收进抽屉里,笑嘻嘻的说,“没有呢,最近山上都很安分,要是想听故事的话,可以去镇尾找黑先生,黑先生每年都讲一次故事,可精彩了。今天刚好就是他讲故事的日子,你运气不错!”

“黑先生?”

“他说自己叫黑死牟,没有姓氏,他头发是黑色的,大家都叫他黑先生。从我小时候开始他就在这个镇啦,听说他活了很久很久,我爷爷说当初要复兴龙之乡的时候他出了好大的力气呢。”老板竖起一根手指,神秘兮兮的比划了几下,“那可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我爷爷还说他小时候也听过一样的故事,黑先生也没有变老,我们都猜测他是一名巫师!”

他的唇角翘了翘,“巫师在故事里不是都很邪恶吗?”

老板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把玩起一个玻璃酒杯,“那只是一个说法而已,黑先生一点都不邪恶,他是个好人呀。我们都这么认为。”

“可能真的是这样吧。”王子抛了一枚银币给老板,金属掉落在酒杯里发出清脆的声音,“谢谢你的招待。”

他一出门就看到了一堆孩子熙熙攘攘的往山边跑,嘴里嚷着“快点、来不及了”,王子加入了这支队伍,慢吞吞的跟着孩子的脚步前进。

他来到了镇后的一栋小屋外,孩子们纷纷往里面挤,王子却停在屋外,一个孩子经过他的时候朝他笑了笑,露出缺了口的牙齿:“大哥哥,你也来听黑先生讲故事啊?”

“嗯。”

“你不进去吗?晚点就没有位置啦!”

“先生每年讲的故事都不一样吗?”

“是的呀。”

“今年先生要讲什么故事?”

“是龙骑士的故事!”

>>

故事会结束后,孩子们一窝蜂的涌出来,他等到人都离开了,那道木门“吱呀——”一声阖上后,才踱出原先站立的地方,轻轻叩了叩。

“故事说完了,今年没有了!”屋里传来的声音非常年轻。

他不死心,又敲了几下。

“就说了没有怎么还来敲!”

叩叩叩。

“都结束啦!”

叩叩叩。

“谁啊!”门被打开后,黑发少年满脸不高兴,他抬起头想看清楚到底是谁这么烦,但在看到来人把斗篷帽子撩开的那一刻却愣住了:“……先生?”他又转头看向屋内,“哎?可是……嗯?”

“狯岳,是谁?”

屋子里又走出来另一个人,他拍了拍狯岳的肩膀,狯岳连忙侧身让他能够看清楚外面,“先生……是,是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缘一站在屋外,掀下了他的斗篷。

严胜看到时,他的眼眶不禁盈满泪水,一滴一滴往外掉落,就像止不住的雨滴,他满心都是热切与期待,但是又害怕这是假的——他等待、热爱了几百年的人啊,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怎么能够叫他不激动、担心一切都是幻觉呢?他等得太久了,他们曾经打斗的这一块地都已经重新修整、筑起城镇,王国也更迭了好几个世代、实在太久了。手止不住地颤动,他抚上了缘一额角的斑纹,另一手捧着他的脸,“……缘一?”

“哥哥,好久不见。”缘一把手覆在严胜的手背上,手指穿进他的指间。

“你不是被……烧死了吗?”

“没有归处的龙才会魂飞魄散。”

他将严胜在自己脸上摩挲的手放到唇边,印下一吻。

我的归处是你。

——fin——

灵感来源:神奇宝贝(……

❶龙之乡:原本xjb取的,结果发现神奇宝贝里也有一样的地名。

❷希腊神话里奥德修斯的故事,缘一形容的是奥德修斯的妻子蓓妮罗佩。

❸第十篇的打架场景参考自av49539792

(龙打架的影片很难找所以我求其次找了两只鸟打架的)

名字随便取的,写完好久了总觉得少了什么……

某天晚上看到小火龙就想到公主与巨龙……然后就开始构思一个龙的故事了!

结果小火龙是蜥蜴宝可梦,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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